38一下 today: 你是否忘了如何「活在當下」,日復一日生活在螢幕裡而渾然不知?

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

你是否忘了如何「活在當下」,日復一日生活在螢幕裡而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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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輕世代偏好「螢幕人生」更勝「現實人生」


有意無意地,我們漸漸習慣,透過無有形體的機器與工具,來體驗世界。


最近有一次我要登機,在我前面的年輕女士對著鏡子打扮自己-弄直頭髮、塗口紅、臉頰拍上腮紅-重複數千年的女性儀式。不過,該女士的「鏡子」是錄影模式下的 iPhone。她將 iPhone 對著自己,回應自己的數位影像。


我在麻州住家附近,受聯邦政府保護的野生動物保留區散步。泥土小徑蜿蜒一英里,環繞一座湖,湖中滿是海狸、魚、野鴨、鵝、水棲青蛙。池的周圍佈有蘆葦與香蒲,池中到處是睡蓮,魚游過就會盪起漣漪。在冬天,空氣乾冷,在夏天則柔和芬芳。整座公園悄然無聲,唯有鵝聲、蛙鳴打破寂靜。在這裡,宜嗅聞,宜觀看,宜感受,宜安靜地讓腦子隨意想東想西。我越來越常看到,人們邊走在泥土小徑上,邊講手機。他們關注的,不是眼前景致,而是小盒子發出的沒有形體的聲音。而他們自身也脫離形體。他們的心智和肉身在何處?無疑不在公園裡。穿越網路空間的電磁波和數位訊號中也找不到他們。只有在相與對話之人的辦公室、會議室、住家,才找得到他們的聲音。


邊行於自然保留區邊講電話,代表和周遭某種程度的脫節,然而傳簡訊更是心不在焉。而簡訊正在成為一大部分人偏愛的溝通方式。根據二零零八年九月的尼爾森手機調查,從二零零六中期到二零零八中期,美國人打電話的次數幾乎不變,但簡訊數目成長百分之四百五十。促成簡訊數大幅成長的,大多是隨手機與網路長大的青少年。至二零零八年年底,平均美國青少年每月打兩百三十一通手機,而每月傳了多達一千七百四十二封簡訊。每三位青少年有一位,一天內動作很快地傳了一百多封簡訊。當年輕人到公園去,他們常太忙著用 iPhone 拍照,再傳到臉書頁面,而忘了要停一下,看看眼前的景色。這種新行為最讓人遺憾的一面是,越來越多人,特別是年輕人,將這樣的中介體驗看作是「自然而然」,是常態。


在一九九五年出版的《螢幕人生》(Life on the Screen)裡,麻省理工學院心理學家暨社會學家雪莉.特蔻(Sherry Turkle)描述了,虛擬現實怎麼樣以網路上「多重宇宙領域」和「聊天室」的形式,取代了真實、面對面的人際關係。很多年輕世代將現實人生(real life)稱作 RL,而他們常常偏好螢幕人生,更勝於 RL。


特蔻的新書《一眾孤獨》(Alone Together則更進一步。書中她記錄了,電子郵件和手機如何導致情感錯位,以及提供膚淺但方便的方法來應對二十世紀步調奇快的世界。特蔻的研究裡,一位受訪的五十七歲化學教授李歐娜拉(Leonara)說:「我用電子郵件和朋友約見面,但我太忙了,經常得一兩個月前就約好。用電子郵件敲定事情後,我們不會通電話,我不打電話。對方不打電話。我覺得怎樣?我覺得我『把那人搞定了』。」十六歲的高中生奧黛麗(Audrey)告訴特蔻:「製造(線上)化身和傳簡訊。兩件事差不多一樣……妳在創造一個小小的理想的自己,然後傳送出去……妳怎麼寫自己都成;這些人不會知道的。妳可以當自己想當的人……或許現實生活這行不通,妳做不來。但在網路上妳做得來。」



  • 人類已忘記如何「活在當下」,直接將感官經驗「邊緣化」


現在這些都成了熟悉的例子。但仍然讓人擔憂。我們用科技重新定義自我,使得我們與切身環境、切身關係、對世界的切身感官覺知的關聯性大減。我們訓練自己別活在當下。我們擴展肉身,創造出強化的自我,後者或可叫作「科技自我」(“techno-selves”)。科技自我比先前的自我更大也更小。更大,是因為我們擁有宏大力量,能與不可見的世界溝通。更小,是因為犧牲了和可見、切身的世界的某些接觸和體驗。我們將直接的感官經驗邊緣化。


二十世紀的數位科技誠然助長了我們的科技自我。但更具穿透力的發展是,我們的心理漸漸適應了脫離形體的世界體驗。當與他人及環境的互動,好多都出自不可見之物的中介,可見之物似乎更不值得我們關注。不出門用 Skype 就能聯絡朋友,又何必開上一小時的車去拜訪呢?或者,甚至更為方便的是,傳簡訊?能拍攝高解析度數位相片,還能將圖像放大十倍,又何必緊盯著蛇的斑點皮膚。事實上,可見之物可能誤導我們,呈現我們所認定的次等現實。我們甚至會給引領著去質疑身體的覺知,如同飛行員給教導著有時要忽視身體的知覺,而倚賴儀器。


我最近和二十五歲的女兒及她的朋友出外吃晚餐。這些年輕女性大多將 iPhone 擺在桌上餐盤旁邊,好比肺氣腫患者隨身攜帶的氧氣罐。每隔一兩分鐘,其中一位就瞄了一眼她的裝置,看看來了什麼新訊息,並寄出別的訊息。有位年輕女性秀出她養的狗的數位照片。另一位用 iPod 播音樂。偶爾,她們在談話中提及實際的問題。當某人上網找答案,對話就停了。這一脫離形體的存有是她們的現實。這種與世界的關係,對她們而言是事物的自然秩序。我自己覺得、這不像和女兒和她的朋友坐同一桌,不像十年前或十五年前那樣。我感到自己像給數位化了,我們全成了網路上串流的百萬位元資料。言談與臉部表情僅只是眾多頻道裡的兩個。



  • 文字出處


偶然的宇宙


─ 文章摘自本書第七章「無形的宇宙」


The Accidental Universe



  • 關於作者


艾倫.萊特曼(Alan Lightman)


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士,加州理工學院物理博士。曾替美國《哈潑》、《紐約客》、《紐約書評》等雜誌、報刊寫詩與書評。擁有物理學博士學位艾倫.萊特曼既是理論物理學家,也是小說家,著有六部小說。過去曾在哈佛大學與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天文學與物理學,目前在麻省理工學院擔任人文學科的助理教授,是該學院第一位榮獲雙教職合約的人。


(資料來源:商周出版,圖片來源:商周出版、Jens Schott Knudsen, CC Licen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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