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下 today: 【總為未知感到焦慮】褚士瑩給完美主義者的「哲學重點」:把每個意外當作機會,每個錯誤當成驚奇

2019年10月30日 星期三

【總為未知感到焦慮】褚士瑩給完美主義者的「哲學重點」:把每個意外當作機會,每個錯誤當成驚奇



國際 NGO 工作者褚士瑩。圖片來源:大田出版提供。

《VO》導讀:

有些人,明明工作上有不錯的表現,卻總是永遠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不斷糾結在小細節上,反而弄巧成拙,耽誤工作進度。

國際 NGO 工作者褚士瑩向法國哲學老師奧斯卡.柏尼菲博士學習「哲學諮商」後,運用他所學的哲學知識,幫助許多為人際、情緒煩惱的人,來看看他給完美主義者什麼樣的哲學建議。

(責任編輯:翁筠茜)

文/國際 NGO 工作者  褚士瑩

Roy 是我一個在中東留學的讀者,在我的網路文章,知道我有一個提供 NGO 工作者免費住宿的公寓,所以跟我聯繫,想要在學校假期借住,我立刻就答應了。

可是從出發前的三個月開始,Roy 就非常焦慮地陸陸續續跟我要許多資料,一下要地圖,一下要地址,一下想確定大樓的無線網路密碼,明明還有三個月卻已經在填泰國簽證的表格,詢問從機場到住處的交通細節⋯⋯感覺上好像太空人要登月探險一樣慎重。

平常對於瑣事沒有太多耐心的我,都抱著服務客戶的心情一一耐心提供,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最近某天半夜三點突如其來的問題:

「阿北,可以請您拍幾張你建築物外面的照片嗎?這是我第一次去泰國,有點怕沒有辦法認出你的房子⋯⋯」

「你不覺得把地址輸進 Google Maps,就可以看到了嗎?」我問。

「我有使用 Google Maps,不過因為輸入的地址訊息太多,沒辦法辨認。」

「輸入的訊息太多,這就是問題所在啊!」我在電腦的另外一頭咕噥著嘆了口氣。

人生充滿未知,所以請不要過度準備

「你是我見過最焦慮的旅行者,」我說,「你試著想一下,為什麼會這樣?」

「到一個新的環境,我會很緊張吧!」Roy 說。

「可是你為了這個非常簡單的小旅行,焦慮好幾個月,這不是好現象。」

「怎麼說呢?」Roy 似乎對自己的焦慮表現渾然不覺。

「你希望所有的細節都在掌握之中,害怕任何不在想像當中的細節。你想弄清楚所有不知道的事,即使是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也通通都要知道。然而旅行的本質,就是『未知』,你正在焦慮的這些事,跟旅行者想要去看新世界、去迎接新體驗、去看意料之外的事物,把每一個意外當作機會、每一個錯誤當成驚奇的旅行本質,是相違背的。」

我心裡立刻想到的,是我喜歡的爵士樂大師電鐵琴手史提芬‧哈利斯(StefonHarris),在 TED 演講說過一句讓人深深感動的話:「在爵士樂中,每一個『失誤』都是一個機會。」(Every mistake is an opportunity in jazz.)

何止在舞台上,人生未嘗不是如此?許多人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如人意,甚至脫離規劃大暴走,但每一個意外,都是一個新的機會。所以英國經濟學家 Tim Harford 在《不整理的人生魔法》這本書裡,也提到 「混亂是創意的沃土」 這個概念。

這麼多風險,真的避得完嗎?

「為什麼阿北會認為旅行的本質,就是『未知』呢?」Roy 似乎覺得我把「旅行」跟「未知」兩個概念連結在一起,是一件怪事。

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明白,「旅行」跟「未知」有著直接的關係,根據我的法國哲學老師奧斯卡‧柏尼菲的觀點,當一個人沒有辦法看見非常明顯的事物,到了違反常識的地步時,很大的可能是他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在「壓抑」自己這個想法。所以我試著引導 Roy 去思考這個問題:

「你想一想,如果問大部分的人這個問題,他們會選擇『旅行』的本質是『已知』還是『未知』呢?」

「是未知的。」Roy 回答。

「我剛剛說旅行的本質就是『未知』時,你卻顯得很驚訝,你不覺得這很不尋常嗎?」

「我不相信人可以預知未來,但人可以保護自己在未來的路上,不要碰到那麼多的風險。」

「可以舉一個具體的例子嗎?」我想知道 Roy 的「避險」真正的意思。

「像是如果人在三、四歲就被教育過馬路要先看紅綠燈,這樣子在他以後的人生中,雖然沒有人保證他會不會真的被車撞,但是這樣的課程會大大地降低他以後在馬路上被車撞的機會。」

「我同意你剛才說的,人要規劃大致的方向,但我無法同意對未知的事物,規劃很細就可以避免風險的假設。你認為過馬路被撞的成人,在四歲的時候,有大人教他們看紅燈,還是沒有?」

「沒有。」Roy 承認。

「所以你有看出這兩者之間,你說的『因果關係』是不存在的嗎?」我說。

Roy 遲疑了一會兒以後問:「那麼阿北都怎麼避免風險呢?」

「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準備好了嗎?」我告訴 Roy,「風險的本質是『意外』,因此幾乎是無法避免的。 哪一個父母可以預知現在四歲的小孩,二十年後會在日本旅行時,因為滑手機、忘記駕車方向跟台灣相反,而被車撞的未來呢?一個人過馬路會遇到的風險,仔細列出來可能有兩千項之多,父母教育一個四歲孩子兩千種不同的過馬路風險,要求他過馬路前一一排除以後才能過馬路,那他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過馬路了吧?」

完美主義者,更要學會如何區分「重點」跟「細節」

從這裡,我帶 Roy 回到對旅行的焦慮,那就是 對於「重點」跟「細節」無法區分 的問題。

「可是你現在做的事,就是為了短短的曼谷之行,好幾個月前就開始列出兩千項風險,覺得每個都很重要,必須一一加以排除。這樣的人生,時間當然永遠不夠用。」我問 Roy:「回到你說需要在去曼谷之前,預先知道建築物外面的照片,你覺得這算是旅行規劃非有不可的重點,還是可有可無的細節?」

Roy 非常擔憂地說:「阿北會不會因為我說它是可有可無的細節,就不傳照片了呢?」

「不會,這是兩件事。」

有了我的保證後,Roy 才願意回答:「好的,這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細節。」

「沒有辦法區分『重點』跟『細節』的重要性,過去有沒有造成你生活上的負擔?」

「沒有,因為我很少碰到沒有辦法分辨的問題,所以你說的前提不存在。」

我覺得 Roy 對自己不太了解,所以試著請他回想。

「你知不知道有這樣的小朋友,熬夜畫聯絡簿上的圖。聯絡簿根本不需要畫圖,但他一旦開始了,就很執著要完成。結果因為這圖其中有一個細節不完美,最後熬夜沒睡覺,連學校功課也沒寫。你看過這樣的孩子嗎?」

「有。」

「你會怎麼形容這樣的孩子?請給我五個形容詞。」

「完美主義、愛畫畫、注重細節、沒有辦法分辨重點跟細節、可愛。」

「這五個裡面,有沒有哪些是身邊的人形容你的?」

「完美主義吧!」

「完美主義的人,你認為比較可能滿足,還是比較可能挫敗?」

「挫敗。」Roy 回答。「這麼說來,真正的我是完美主義者?」

「當然是的。」我笑了,「你一直都知道,還是現在才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在考前的時候就會變成只專注重點、大而化之的人。」

「會不會是因為,學校的念書考試,對你來說是不重要的事情?」我提出一個假設。

「學校的念書考試,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學習得到的東西。」

「但是遇到對你而言重要的事,像是旅行,內在的完美主義者就火力全開!」我笑著問 Roy,「所以從念書考試跟規劃旅行這兩個例子來看,『重要』跟『不重要』的區別是什麼?請試著用一個『概念』短詞來表示。」

「學習。」Roy 說,「可以讓我學習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事情。」

「應該不是,」我想了想,這並不合邏輯,「因為教科書上無論『細節』跟『重點』都可以讓人學習,不是嗎?請再想想看。」

「興趣。」

我想,這次比較接近了。

重要性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

「你覺得『興趣』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我問 Roy。

「是主觀的。」

「那麼一件事『重要』或『不重要』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

「一件事重不重要,也是主觀的概念。」

「你覺得我如果去問路人,一般人會回答重要與否,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

「一般大多數人的話,會說是客觀的。」

「所以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覺得『重要』的事情,是你『主觀』有『興趣』的事,但是跟大多數人對於『重要性』必須是『客觀』的定義不同嗎?

「如果像你剛剛所說的,很多人都覺得某件事情很重要的話,那的確是一種客觀的展現。」

「你一定過去就有注意到,很多時候你覺得重要的事,大多數人覺得不重要,是嗎?」

「我有注意到。」

「是的,在我們的互動中,我也感受到了。」我說。「申請簽證時表格上要填的住宿地址、公寓的地址、公寓的外觀照片,這對多數人來說,都是去曼谷旅行準備工作中,屬於相當不重要的細節,可是你主觀認為重要,因為你有『興趣』,這是很好的。但是客觀來說,大多數時候我們有興趣的事,不見得是重要的,我們卻會主觀認為重要,忽略了重要性是要有客觀性的。 這就回答了你之前的問題:如何讓自己知道重點跟細節的差別。」

「原來如此。」Roy 對於這樣的結論似乎有些驚訝,「重要性是要有客觀性的。」

「如果忘了重要性的客觀條件,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覺得別人無法看重你覺得重要的事,就會造成挫折感跟焦慮。我判斷這是你長期的狀況,但 焦慮的根源是你沒有去區分『我有興趣知道的事』跟『有客觀重要性的事』。

「那要怎麼區分呢?」Roy 問。

「當你下次又遇到你覺得重要的事,大多數人覺得不重要時,記得先問自己:『這屬於我自己有興趣知道的事,還是真正有客觀重要性的事?』 你的挫敗感就會得到緩解。」

另外我也提出在這次諮商中使用過好幾次的技巧:「如果我問路人,大多數人會怎麼回答?」學習異位思考,從「大多數人」的角度來看事情,生活就會容易很多,而不會卡在自己的思維模式中。

把每一個意外,都當成一個禮物

依照慣例,諮商最後都有反饋時間,我問 Roy 是否喜歡我們臨時進行的哲學諮商,同時明確告訴我喜歡的部分、不喜歡的部分、覺得驚訝的部分,還有覺得不舒服的部分。

「還不錯,哈哈,謝謝阿北。」Roy 說,「現在回想一下,我覺得喜歡的部分是你會幫我分析思緒上哪邊有問題。覺得比較驚訝的部分是原來我也有分不清重點跟細節的時候,這樣子我以後就會加入客觀條件來判斷一件事情重不重要。覺得不舒服或是不喜歡的部分,是你沒有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像是從你的角度而言,要怎麼避免風險等等,反而你問了我很多很多問題。我覺得你也要偶爾回答我的問題啊!」

於是我說明,其實在諮商中跟聊天時不同,哲學諮商師不會回答個人的想法。奧斯卡在進行哲學諮商時,有一件事情做得很徹底,就是諮商的過程像是放一面鏡子在被諮商者的眼前,透過提問幫助對方看見自己,在這過程中,諮商師的「我」並不存在。

「這是為什麼我在當時不會回答。我不能又是鏡子,又會說話,會說話的鏡子是很讓人困擾的,並不會幫助人!」

「那麼結束了諮商之後,阿北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當然,結束以後可以另外回答,」我笑了,「我的答案是:我不避免風險。我把每一個意外,都當成一個禮物,一個機會。

於是,我把喜歡的爵士樂大師電鐵琴手史提芬‧哈利斯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簡單來說,你不斷追求『未知』,其實不是避免風險,而是增加風險。」我回到 Roy 過度準備曼谷之行造成的焦慮,「比如現在你明明已經『有』很多曼谷的資訊,但相對於你『沒有』的資訊,例如公寓的建築物外觀照片,你『有』的就變少了,因為除了你『有』的,別的通通『沒有』。無論你再怎麼擴充『有』,那個你『沒有』的,永遠相對來說是海量。 但那些你雖然沒有,只是有興趣想要知道的資訊,真的有客觀的重要性嗎?答案是很明顯的。所以判斷客觀重要性的能力非常重要,不然就會焦慮。」

「原來如此。」

「所以對我來說,最終極的避險,就是沒有把未知當作危險。既然危險不存在,是假的概念,就徹底避險了!」

「嗯,所以你沒有把未知當成一種危險。」Roy 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但是隨即又感到疑惑,「我不懂為什麼追求『沒有』,我『有』的就會變少呢?」

「那很簡單,因為你有建築物外觀的照片時,你就沒有放鑰匙那個信箱的照片、沒有巷口建築物辨識的照片、沒有大門房卡刷卡機的照片⋯⋯就會一直生出更多的『沒有』,這個『沒有』就變大了。」我說,「相信我光是這樣說,已經足以讓你又開始焦慮了⋯⋯」

「哈哈,只要有建築物的照片我就心滿意足了。」

當然,「知道」與「行動」是有很大落差的,因為隔不到幾天,Roy 就又忍不住來問我:「阿北,可以給我你曼谷公寓的泰文地址嗎?」

「你又焦慮了?」我說。

Roy 有點不好意思,「哈哈,對啊。」

知行合一,真的很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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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書摘內容出自《我為什麼去法國上哲學課?(實踐篇):思考讓我自由,學會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做對的決定》,由大田出版授權轉載,並同意 Vida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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