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鄧羽辰
黎巴嫩詩人紀伯倫曾言，「思想是天空中的鳥，在語言的籠裏，也許會展翼，卻不會飛翔。」
VidaOrange 的「世界旅讀」專欄進入第二週，除了較輕鬆的生活品味、人生話題，我們將打開另一扇門，為你看向國際更廣泛的議題好書。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者林奕含 2017 年時曾在臉書寫道「好多人說太苦了讀不下去，我多麼羨慕，只是小說就讀不下去，我還有人生，人人要我活下去啊。」有些人匆匆一瞥的或許只是故事，而對於有些人而言，在故事中多活過一天都是偷生。
2015 年，一位對未來滿抱期望的少女在陪同妹妹參加一場兄弟會派對，遭到了史丹佛大學一名游泳健將 Brock Turner 性侵，酒精恍惚了少女的意識，少女被經過的兩名大學研究生發現時已一絲不掛躺在垃圾箱後，而試圖逃跑的加害者 Brock Turner 被當場捉個正著。
隔年，少女化名 Emily Doe 公開了她的遭遇，故事經由美國媒體 Buzzfeed 轉載至網路，掀起熱烈討論。
直到 2019 年，少女以真名 Chanel Miller，出版了《Know My Name》回憶錄，她撕下「性侵受害者 Emily Doe」的標籤，勇敢地將自己的遭遇公開於眾，分享她是如何走出人生低谷。
受害者標籤
在法庭上，Brock Turner 的父親以自己兒子的大好前途為由，希望減輕判刑，而這也讓我想起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描述狼師李國華的一段敘述：「最終讓李國華決心走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個如此精緻的小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這太髒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是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有許多「社會期待」例如對「性別」的期待、對「乖巧」的期待，被加諸在加害者或受害者身上，因此在一樁事件發生時，社會往往會一股腦地想探究事情發生的「原因」，並且往受害者方貼標籤。加害者因為前程似錦（符合社會期待）不允許人生出現污點，事件因而被校方、家長甚至體制漠視；受害者同樣因為乖巧懂事（符合社會期待）不允許人生出現污點， 遭遇到傷害時因為害怕被質疑、檢討或者不理解，往往選擇吞忍委屈，在暗處獨自舔拭傷口。
性侵事件公開示眾後，對於 Chanel Miller，也有許多「誰叫你穿得這麼暴露？」、「誰叫你這麼晚出門？」「難道你不是一廂情願嗎？」的指責式疑問朝她湧上，並且在受害者身上貼上「不自愛」、「不懂得保護自己」等等的蕩婦羞辱標籤（註 1）。而事實是， 人們似乎總是想為事情「為什麼發生」找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卻往往指向受害者 ，而又有多少受害者，在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後，語言的一磚一瓦躑來，世界便一夕崩塌。
Chanel Mille 因此在接受美國女性雜誌《Glamour》頒獎「Women of The Year」時，朗讀了自己創作的一首詩，希望社會不再將矛頭指向受害者。
I don’t give a damn
What you were wearing
I don’t give a damn how much you drank
I don’t give a damn
If you danced with him earlier in the evening
If you texted him first
Or were the one to go back to his place.
People may continue to come up with reasons “why it happened”
But the truth is, I don’t give a damn.
But I do give a damn
How you’re doing
I give a damn about you being okay
I give a damn if you’re being blamed for the hurt you were handed
If you’re being made to believe you’re deserving of pain.
The only reason I am standing here
Is because people gave a damn about my well-being
Even when I did not.
They reminded me that I carry light and I deserve to be loved
Even when I forgot.
They gave a damn.
That’s why I am who I am today.
So here’s the takeaway.
When we step up for survivors
when we stop sealing them off in shame
When we quit interrogating them with stupid questions
Look what happens.
Books are written, laws are changed,
We remember we were born to create
To not only survive, but look hot and celebrate.
Tonight you must come away knowing
That I will always, always give a damn about you
The way you gave a damn about me.
我不再只是 Emily Doe
在美國，當一個社會事件發生時，為保護當事者或者有身份無法被確認，常用 John Doe 及 Jane Doe 以代稱男性、女性無名氏。而 Chanel Miller 事件的起初，Chanel Miller 也化名 Emily Doe 將自己的故事攤在陽光下，「無名氏的悲歌」聽起來總猶如幾千萬公里之外的事， 然而，Chanel Miller 了解，「受害者的自白」是對加害者最強而有力的指控 ，於是，在 2019 年，透過來自 Chanel Miller 第一人稱的文字，我們能夠看見沈重的筆桿下，故事搖搖曳曳呈現。
許多人將「勇敢」二字投射到 Chanel Miller 身上，認為為自己的悲劇挺身而出需要很大的勇氣，然而鮮為人知的是， Chanel Miller認為這件事與勇氣無關，「每當我聽到悲劇倖存者說他們希望自己有勇氣能挺身而出時，我總是本能性地搖搖頭。這與勇氣無關，對報復的恐懼是真實的。安全並不是免費的，挺身而出對我而言就像上斷頭台，我認為多數的倖存者都不想躲躲藏藏，我們保持沈默是因為這樣能夠確保安全。」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能從泥淖中掙脫，更不用說能夠在可見的將來一笑置之曾經的悲痛，然而，Chanel Miller 希望藉由自己的故事，讓曾經擁有類似遭遇的人能夠體認到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自己所鑄之錯。
Chanel Miller 為了不讓過去支配她的未來，她花了許多時間投入這本著作書寫她的過去，一面書寫，一面站起，面對過去的傷痕，可能就如同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寫道，「故事有時是寄生獸，會自行尋找宿主，痛苦不堪，你需要尋找與之共生共存的法則。」完全的同理談何容易，但倘若這個社會之床能為悲劇留下溫存，接應在見不著天日之地受了傷的人，或許能夠讓只覺偷生的靈魂，在餘生癒合。
想看更多 Chanel Miller 的故事， 點這裡 。
《Know My Name》
作者：Chanel Miller
註一）：
「蕩婦羞辱」為一概念，用來使一個人為自己的性行為或性慾感到羞恥。這類的性行為通常被認為背離傳統的性別期望，或者被認為不道德。而女性遭到「蕩婦羞辱」的例子有：穿著較為裸露、從事性工作、被性侵犯或性騷擾。
參考資料：
1.《Amazon》：《Know My Name: A Memoir》
2.《POPBEE》：即使世界都說是你的錯也不代表你要低頭！Chanel Miller 的故事會讓你知道你能活得更好！
3.《Paperback》:Chanel Miller
4.《Time》：Chanel Miller on the Experience of Coming Forward Publicly
5.《OKAPI 閱讀生活誌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林奕含：寫出這個故事跟精神病，是我一生最在意的事
6.《維基百科 》：Chanel Miller
7.《維基百科 》：蕩婦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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