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下 today: 【我們都希望自己的痛苦能被好好對待】精神醫師:實施讓「自我」重生的心理 CPR

2020年11月11日 星期三

【我們都希望自己的痛苦能被好好對待】精神醫師:實施讓「自我」重生的心理 CPR



圖片來源:Unsplash

(本文書摘內容出自《好好回話,開啟好關係:用三句話暖進人心,做個支撐他人的成熟大人》,由 采實文化 授權轉載,並同意 Vida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

《VO》導讀:

你是否曾經在與人的對談中精準地被「觸動」內心最底層的自我?

面對複雜難解的生活難題,你可以是被觸動的那個,也能夠是為別人的內心「CPR」的治療者。

(責任編輯:鄧羽辰)

文/ 精神科醫師 鄭惠信

「最近心情怎麼樣?」 

在某次聚會上,我和一位笑容滿面的三十歲出頭女子對面而坐。她不但談笑自如,又能帶起聚會歡樂氣氛,身旁的人也立刻對她產生了好感。我也不例外。雖然她的笑容給人習慣反射的感覺,不過她本身確實充滿魅力。

在眾人聊得不亦樂乎之際,正好有個空檔,我問她:「最近心情怎麼樣?」她並不知道我的職業。外表稍顯貴氣的她,立刻挺起身子,「其實呀,」她接著說出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四天前我曾經嘗試自殺。」我原以為她只是說說,不料竟是事實。

那一刻起,我全神貫注聽著她的故事,眼睛一刻不曾離開她。在她繼續說明的同時,我一邊發出「所以才會想自殺啊,唉唷」的低聲回應,一邊繼續詢問她試圖自殺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那件事帶給她什麼樣的感受等。我發現她開始放鬆身體,像是倚著靠枕,將自己交給我專心傾聽的眼神和低聲回應。聚會上的其他人雖然同樣感到慌張,卻也被她的故事所吸引。

當下不需要特別的安慰或建議。在那之後,我和她見了兩三次面。雖然她個人遭遇的困難尚未結束,不過她已經放棄自我了斷的想法了。她正默默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困頓與殘酷,一步步通過考驗中。

實施心理 CPR 的正確位置

心肺復甦術是只專注於心臟和呼吸,無關心臟以外器官的急救措施。因為只要心臟恢復原本功能,就能帶動身體其他功能的連鎖反應。 心理 CPR 也是如此,心理 CPR只專注於「自我」本身。 對心臟施予按壓時,必須先將厚衣服掀開,去除身上的飾品後,將雙手放上胸口中央的正確位置; 而在實施心理 CPR 時,則是將看似自我而非自我的外在事物掀開,對準「自我」的位置施予強烈的刺激。

但是「自我」的本體在哪裡?當別人都羨慕我的時候,我一方面內心感到不安和孤獨, 一方面又擔心這種對「自我」的懷疑可能被別人當做「吃飽太閒」。這種時候,我真的沒問題嗎?這種時候,我的想法是正確的嗎?又或者我的情緒是對的嗎? 

情緒永遠是對的 「自我」存在的核心,正是我們的情緒、我們的感受。想要確認「自我」的狀態,最正確的方式是順從我們的情緒、感受。 是否有必要執行心理 CPR,也應根據情緒來判斷。

當天我所問的「最近心情怎麼樣」,正好瞄準了那名女子「自我」存在的核心位置。這句話既不是對「職業和氣質令人稱羨的黃金單身女」丟出的問題,也不是對「美貌與魅力兼具的年輕女性」的客套問候。這個問題不是針對附加在她的存在之上的光環 (例如外貌或學經歷等背景) 所丟出的應酬式的問候,而是將她當做脫下所有外在的自然人,針對她的存在本身 (尤其是位於存在核心的情緒) 所給予的關懷與問候。就像將雙手按在胸口中央的位置上,這個問題直接瞄準了她的存在本身。

那裡正是實施心理 CPR的正確位置,只要聚焦那個位置即可。當旁人的眼睛像導彈一樣瞄準她的「自我」本身,關心她「自我」的安寧,她的「自我」便會立刻作出回應。如此一來,她原本深陷混亂之中的「自我」,將會重新回歸正常,好比原本心律不整的心臟回到穩定的脈搏。唯有專注「自我」,才能真正談論「自我」。

從那一刻起,她開始毫無保留地說出關於「自我」的故事。什麼是「自我」的故事?聽到面試官詢問工作或職業、畢業學校、家人時,面試者回答的內容就是「自我」的故事嗎? 那是關於存在本身的故事嗎?當然不是。

比起個人的職場大小事,個人在職場上的感受更接近「自我」。 一個人的興趣和嗜好, 相當於穿在身上的衣服或飾品,無關存在本身,而我們的見解或信念、價值觀也是如此。我們在他人面前表達個人見解、信念和價值觀,其實大部分都不是從「自我」而來,而是從其他地方獲得的。看似為自我,實則並非自我本身。

那麼關於個人受到的傷害,與「自我」存在本身有關嗎?有時候是,但多數時候不是。我聽過許多人說起自己受到的傷害,他們會說「我是因為小時候沒有得到媽媽的愛」、「我是典型的二度傷害」等,但是這些其實是輾轉從認識的諮詢師那邊聽來,或是從心理相關書籍上讀到的關於自我的分析與解釋,糊里糊塗地套用在自己身上。那些只是關於傷害的理論或某人的看法,非關傷害本身。

存在本身所經歷、感受的傷害,無法那樣標本化,也無法予以定型。關於自我存在的故事,永遠是活生生的,而在此之中的情緒與色彩、波動、曲折,也瞬息萬變。

嚴格來說,從小在家庭暴力下長大的人,當他們說出過去難以啟齒的私密故事時,那可能不是關於存在本身的故事。 當年被父母打罵的孩子心中感受到的無力感或恥辱,才是最接近存在本身的故事。 因為受家庭暴力折磨的孩子心中的情緒,可能在長大成人後轉變為憤怒或無力感。 唯有深入回想當時的情緒並勇敢說出來,那才是關於存在本身的故事。 比起受到傷害的具體內容,當事人對傷害的態度與感受才是關於自我存在的故事。 換言之, 一個人所受到的傷害不是「自我」,他對傷害的感受和態度才是「自我」。

感受和情緒是走進自我存在的一扇門。透過感受,人們得以遇見陳述感受的自我;透過感受,人們得以更貼近自我。對感受越敏銳,越能順利遇見內在層次的「自我」,而非外在裝飾或學經歷層次的「自我」。自我越清晰,也才能活出自我的生命。

別急著「批評指教」 

當某人訴說自己的痛苦與傷痛、矛盾時,請別立刻「批評指教」,這樣對話才能展開。會說出「批評指教」的人,通常是不顧對方深陷痛苦的情況,將「痛苦」抽離,只針對「情況」客觀討論的人。然而從「深陷痛苦的情況」中抽離痛苦時,該情況成立的事實已經消失。不成立的情況自然不是事實。不了解事實而說出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幫助。一個在狀況外卻宣稱自己了解一切的人,他們的胡亂發言不過是一把匕首。

然而不幸的是,我們生活中多數的話語都是「批評指教」。

「忘掉那種想法吧,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指教

「越是那樣,你越應該努力,隨時做好學習的準備。」——指教

「往好的方向想想看吧。」——指教

「那個人一定是太愛你才會那麼說的。」——批評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啊?」――批評

「男人都是一個樣,你還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啊?」——批評指教

當我們遭遇小自芝麻蒜皮的煩惱,大至瀕臨死亡的痛苦時,父母、老師甚至是諮商師總習慣給予「批評指教」。即使我們鼓起勇氣告訴朋友,或者向書本尋求幫助時,結果也是一樣的。這些努力,反倒讓身處痛苦中的自己接受更多「批評指教」的折磨。不只是對他人, 人們對自己也是如此。因為不說「批評指教」的話,便無話可說。 許多時候人們不是因為相信「批評指教」有所幫助才說,而是因為所知有限,只好滿口「批評指教」。

面對他人的痛苦時,我們的語言能力猶如失去前方道路、戛然中斷的懸崖,失去話語接續的能力。既然動輒得咎,至少說些「批評指教」還能敷衍了事。於是日常生活中頻繁出現的矛盾與傷害,便永無治癒的一天,甚至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檢察官在案件無法順利偵破時,總會重新回到現場,我們也不妨回到語言能力斷裂的懸崖邊吧。之所以回到現場,是為了在現場找出解決問題的線索。面對站在懸崖邊的人,我們該說什麼話才好? 從結論來說,並不需要說太多話。

那時需要說話的不是我,而是對方。 我們必須專注於對方的存在、對方的痛苦,持續向對方提問,引導對方說出心中的感受。 我們必須放下想為對方做點什麼的心,只要詢問對方當下的心情如何。 只要我們真心承認自己並不了解對方的狀態 (其實我們也是真的不了解),自然會向對方提問。

「你現在的心情怎麼樣?」 

「你覺得這個痛苦的程度有多強烈?」 

如果對方沒有回答,或者對方逃避回答、無法回答,也別擔心。回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對方知道有個人關心他的存在,並且願意詢問他的感受。知道有人真心在意自己的痛苦,這個確信便是治療的重要關鍵。治療的關鍵不在於話語,而是知道有個同理我的痛 的人存在。只要知道有人願意對自己的痛苦產生共鳴,人們就能獲得脫離地獄的力量。

回想一下,當試圖自殺的那名女子向我坦露「自我」的故事時,我做了什麼舉動,把她從深淵中撈上來呢?其實,在她開口說起往事前的幾秒沉默,以及她舉起茶杯時手指抖動的瞬間,還有原本妙語如珠的她,忽然開始結巴,不斷重複「那個、那個」的時候,我都沒有打擾,而是等待她接下來的動作。我的雙眼注視著她,一刻不曾離開,也沒有刻意轉移話題,減輕她的不安。

那一瞬間,她的遲疑和顫抖彷彿只能發出機械噪音的麥克風首次傳來人聲;那一瞬間, 她的「自我」第一次從水面下探出頭來。看見某人「自我」的時刻,永遠那麼令人喜悅且珍貴。 在我意識到她的「自我」,並且保持沉默以表尊重、保護時,她立即以流暢的語言回應。 當存在本身被原原本本接受時,當事人將比任何人更快感知到。這是生命的本能。

除了偶爾丟出的問題外,我一點也不擔心該說些什麼話。那時任何人的一句話,都只會使她立刻隱藏本想透過身體動作傳達的自我存在的訊號 (例如沉默、顫抖、結巴等)。我當時的眼神、呼吸、低聲回應等,反倒是比話語更明確的訊息。我的眼神、呼吸如棉被般包裹著她,不過那並非使她感到壓迫或沉重的程度,而是足以帶給她安全感的厚實穩重, 那時我想傳達給她的,只有我願意化為棉被守護她的態度。這並非只有專家才辦得到的事。

真心關懷我的痛苦,並願意耐心傾聽的人;只關心我的存在,並對此不斷詢問的人;不急著要求我回答,而是靜靜等待我回應的人……只要能做到這樣,任何人都好。這個人是誰一點都不重要。能夠這麼做的人,就是重要的人。有了「治療者」,人們便能活下去。

任何人都可以是「治療者」 

也許有人會擔心:我可以為對方做到那樣,但是對方從此以後只想依賴我的話,我該如何是好?這個常見的疑問只是庸人自擾。真正被這個問題困擾最深的人,其實是處於痛苦之中的當事人。 他們深怕唯一關心自己的「治療者」,會將自己看做是一大麻煩,所以他們會盡可能體諒你,事事謹慎小心。 這其實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因為他們本能地知道唯有守護對自己重要的人,自己也才能活下去。

即使是經歷過殘酷的事件,對世界與人類所有信賴完全瓦解的人,只要遇見「治療者」, 便能透過「治療者」恢復對整個世界與人類的信賴。這句話邏輯聽起來也許有些奇怪,不過在邏輯、數學上不合理的論辯,在人心方面卻可能成立。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如此強大,是因為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宇宙。這非關複雜的公式或觀念上的語言,而是關於人心的神秘真相。人們從「治療者」的特殊性中獲得普遍性。因此, 一個人可以代表整個世界。對於某人而言,我們不僅是一個人,更是一個世界,所以任何人都有資格成為最重要的治療師。

當自我的故事、存在本身故事的火苗被燃起,我們將可聽見生命原本微弱的脈搏又重新規律跳動。將雙手放在「自我」之上的「治療者」,即使他本身無意那麼做,他也是實施心理 CPR的人,是拯救人命的人。將雙手放在他人的「自我」之上,這個動作能使個體的生命得以延續,恢復個體與個體之間的聯繫,賦予人們新生。

所謂心理 CPR,其實是找出對方的「自我」所在的正確位置,在上面全力傾注「同理」。拯救人命的根源,即是「準確的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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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書摘內容出自《好好回話,開啟好關係:用三句話暖進人心,做個支撐他人的成熟大人》,由 采實文化 授權轉載,並同意 Vida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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